河南程氏遺書卷第十二
明道先生語二
戌冬見伯淳先生洛中所聞
劉絢質夫錄
「純亦不已」,天德也;「造次必於是,顛沛必於是」,「三月不違仁」之氣象也;又其次,則「日月至焉」者矣。
「一陰一陽之謂道」,自然之道也。「繼之者善也」,出道則有用,「元者善之長」也。「成之者」卻只是性,「各正性命」者也。故曰:「仁者見之謂之仁,知者見之謂之知,百姓日用而不知,故君子之道鮮矣。」如此,則亦無始,亦無終,亦無因甚有,亦無因甚無,亦無有處有,亦無無處無。
「民受天地之中以生」,「天命之謂性」也。「人之生也直」,意亦如此。若以生為生養之生,卻是「修道之謂教」也。至下文始自云:「不能者敗以取禍」,則乃是教也。
且喚做中,若以四方之中為中,則四邊無中乎?若以中外之中為中,則外面無中乎?如「生生之謂易,天地設位而易行乎其中」,豈可只以今之易書為易乎?中者,且謂之中,不可捉一箇中來為中。
顏子在陋巷,「人不堪其憂,回也不改其樂」。簞瓢陋巷非可樂,蓋自有其樂耳。「其」字當玩味,自有深意。
大學之道,「在明明德」,明此理也;「在止於至善」,反己守約是也。
楊子出處,使人難說,孟子必不肯為楊子事。
孔子「與點」,蓋與聖人之志同,便是堯、舜氣象也,誠「異三子者之撰」,特行有不揜焉者,真所謂狂矣。子路等所見者小。子路只為不達「為國以禮」道理,所以為夫子笑;若知「為國以禮」之道,便卻是這氣象也。
人之學,當以大人為標垛,然上面更有化爾。人當學顏子之學。一作事。
「窮理盡性」矣,曰「以至於命」,則全無著力處。如「成於樂」,「樂則生矣」之意同。
子貢曰:「夫子之文章,可得而聞也,夫子之言性與天道,不可得而聞也。」子貢蓋於是始有所得而歎之。以子貢之才,從夫子如此之久,方歎「不可得而聞」,亦可謂之鈍矣。觀其孔子沒,築室於場,六年然後歸,則子貢之志亦可見矣。他人如子貢之才,六年中待作多少事,豈肯如此?
「生生之謂易,天地設位而易行乎其中.乾坤毀則無以見易,易不可見,乾坤或幾乎息矣。」易畢竟是甚?又指而言曰:「聖人以此洗心退藏於密」,聖人示人之意至此深且明矣,終無人理會。易也,此也,密也,是甚物?人能至此深思,當自得之。
「喜怒哀樂之未發,謂之中;發而皆中節,謂之和。中也者,天下之大本也;和也者,天下之達道也。致中和,天地位焉,萬物育焉。」致與位字,非聖人不能言,子思蓋特傳之耳。
顏子曰:「仰之彌高,鑽之彌堅」,則是深知道之無窮也;「瞻之在前,忽焉在後」,他人見孔子甚遠,顏子瞻之,只在前後,但只未在中間爾。若孔子,乃在其中焉,此未達一間者也。
「成性存存」,便是「道義之門」。
凡人才學,便須知著力處;既學,便須知得力處。
河南程氏遺書卷第十三
明道先生語三
亥八月見先生於洛所聞
劉絢質夫錄
「公族有罪,磬于甸人,如其倫之喪,無服」,明無罪者有服也。
楊、墨之害,甚於申、韓;佛、老一無老字。之害,甚於楊、墨。楊氏為我,疑於仁。墨氏兼愛,疑於義。申、韓則淺陋易見。故孟子只闢楊、墨,為其惑世之甚也。佛、老一作氏字。其言近理,又非楊、墨之比,此所以害尤甚。楊、墨之害,亦經孟子闢之,所以廓如也。
禮云「惟祭天地社稷為越紼而行事」,似亦太早。雖不以卑廢尊,若既葬而行之,宜亦可也。蓋未葬時,哀戚方甚,人有所不能祭爾。
「艮其止,止其所也。」八元有善而舉之,四凶有罪而誅之,各止其所也。釋氏只曰止,安知止乎?(羅本罪作惡,誅作去。)
釋氏無實。
釋氏說道,譬之以管窺天,只務直上去,惟見一偏,不見四旁,故皆不能處事。聖人之道,則如在平野之中,四方莫不見也。
釋氏本怖死生,為利豈是公道?唯務上達而無下學,然則其上達處,豈有是也?元不相連屬,但有間斷,非道也。孟子曰:「盡其心者,知其性也。」彼所謂「識心見性」是也。若「存心養性」一段事則無矣。彼固曰出家獨善,便於道體自不足。一作已非矣。或曰:「釋氏地獄之類,皆是為下根之人設此,怖令為善。」先生曰:「至誠貫天地,人尚有不化,豈有立偽教而人可化乎?」
曾子易簀之意,心是理,理是心,聲為律,身為度也。
灑埽應對便是形而上者,理無大小故也。故君子只在慎獨。
知之明,信之篤,行之果,知仁勇也。若孔子所謂成人,亦不出此三者。臧武仲知也,孟公綽仁也,卞莊子勇也。
河南程氏遺書卷第十四
明道先生語四
亥九月過汝所聞
劉絢質夫錄
絢問:「先生相別,求所以教。」曰:「人之相愛者,相告戒,必曰凡事當善處。然只在仗忠信,只不忠信,便是不善處也。」
有人治園圃役知力甚勞。先生曰:「蠱之象,『君子以振民育德』。君子之事,惟有此二者,餘無他為。二者,為己為人之道也。」(為己為人,羅本作治己治人。)
「博學而篤志,切問而近思」,何以言「仁在其中矣?」學者要思得之,了此,便是徹上徹下之道。
曾子曰:「士不可以不弘毅,任重而道遠。」先生曰:「弘而不毅,則難立;毅而不弘,則無以居之。」西銘言弘之道。
讀書要玩味。
中庸始言一理,中散為萬事,末復合為一理。
中庸曰:「大哉聖人之道!洋洋乎,發育萬物,峻極于天。優優大哉!禮儀三百,威儀三千,待其人而後行。故曰:茍不至德,至道不凝焉。」皆是一貫。
持國曰:「若有人便明得了者,伯淳信乎?」曰:「若有人,則豈不信?蓋必有生知者,然未之見也。凡云為學者,皆為此以下論。孟子曰:『盡其心者知其性也,知性則知天矣;存其心,養其性,所以事天。』便是至言。」
佛氏不識陰陽晝夜死生古今,安得謂形而上者與聖人同乎?
佛言前後際斷,純亦不已是也,彼安知此哉?子在川上,曰:「逝者如斯夫!不舍晝夜。」自漢以來儒者,皆不識此義,此見聖人之心純亦不已也。詩曰:「維天之命,於穆不已。」蓋曰天之所以為天也。「於乎不顯,文王之德之純」,蓋曰文王之所以為文也。純亦不已,此乃天德也。有天德便可語王道,其要只在慎獨。
學要在敬也、誠也,中間便一作更。有箇仁,「博學而篤志,切問而近思,仁在其中矣。」之意。敬主事。
人之學不進,只是不勇。
或問:「繫辭自天道言,中庸自人事言,似不同。」曰:「同。繫辭雖始從天地陰陽鬼神言之,然卒曰:『默而成之,不言而信,存乎德行。』中庸亦曰:『鬼神之為德,其盛矣乎!視之而不見,聽之而不聞,體物而不可遺,使天下之人齊明盛服以承祭祀。洋洋乎如在其上,如在其左右。詩曰:「神之格思,不可度思,矧可射思。」夫微之顯,誠之不可揜,如此夫!』是豈不同?」
人多言廣心浩大,然未見其人也。
「樂則行之,憂則違之」,樂與憂皆道也,非己之私也。
聖人致公,心盡天地萬物之理,各當其分。佛氏總為一己之私,是安得同乎?聖人循理,故平直而易行。異端造作,大小大費力,非自然也,故失之遠。
易中只是言反復往來上下。
伊尹曰:「天之生斯民也,使先知覺後知,使先覺覺後覺。予天民之先覺者也,予將以斯道覺斯民也。」釋氏之云覺,甚底是覺斯道?甚底是覺斯民?
河南程氏遺書卷第十五
伊川先生語一
入關語錄或云明道先生語。
志,氣之帥,不可小觀。
知知,仁守,勇決。
涵養吾一。
主一無適,敬以直內,便有浩然之氣。浩然須要實識得他剛大直,不習無不利。
敬即便是禮,無己可克。
大而化,則己與理一,一則一無此字。無己。
致知則有知,有知則能擇。
安有識得易後,不知退藏於密?密是甚?
六經之言,在涵畜中默識心通。精義為本。
道無精粗,言無高下。
物則一作即。事也,凡事上窮極其理,則無不通。
有主則虛,無主則實,必有所事。
知不專為藏往,易言知來藏往,主著卦而言。
物形便有大小精粗,神則無精粗。神則是神,不必言作用。三十輻共一轂,則為車。若無轂輻,何以見車之用?
人患事繫累,思慮蔽固,只是不得其要。要在明善,明善在乎格物窮理。窮至於物理,則漸久後天下之物皆能窮,只是一理。
人多思慮不能自寧,只是做他心主不定。要作得心主定,惟是止於事,為人君止於仁之類。如舜之誅四凶,四凶已一作他。作惡,舜從而誅之,舜何與焉?人不止於事,只是攬他事,不能使物各付物。物各付物,則是役物。為物所役,則是役於物。有物必有則,須是止於事。
視聽言動,非理不為,即是禮,禮即是理也。不是天理,便是私欲。人雖有意於為善,亦是非禮。無人欲即皆天理。
公則一,私則萬殊。至當歸一,精義無二。人心不同如面,只是私心。
人不能祛思慮,只是吝,吝故無浩然之氣。
「所過者化」,身之所經歷處;「所存者神」,存主處便是神。如「立之斯立,道之斯行,綏之斯來,動之斯和」,固非小補,伯者是小補而已。
孔子教人常俯就,不俯就則門人不親。孟子教人常高致,不高致則門人一作道。不尊。
古之學者,優柔厭飫,有先後次序。今之學者,卻只做一場話說,務高而已。常愛杜元凱語:「若江海之浸,膏澤之潤,渙然冰釋,怡然理順。」然後為得也。今之學者,往往以游、夏為小,不足學。然游、夏一言一事,卻總是實。如子路、公西赤言志如此,聖人許之,亦以此自是實事。後之學者好高,如人游心於千里之外,然自身卻只在此。
人皆稱柳下惠為聖人,只是因循前人之語,非自見。假如人言孔子為聖人,也須直待己實見聖處,方可信。
合而聽之則聖,公則自同。若有私心便不同,同即是天心。
曾子傳聖人學,其德後來不可測,安知其不至聖人?如言「吾得正而斃」,且休理會文字,只看他氣象極好,被他所見處大。後人雖有好言語,只被氣象卑,終不類道。
聞之知之,得之有之。耳剽臆度。
「養心莫善於寡欲」,不欲則不惑。所欲不必沈溺,只有所向便是欲。
人惡多事,或人憫一作欲簡。之。世事雖多,盡是人事。人事不教人做,更責誰何?
要息思慮,便是不息思慮。
聖人盡道,以其身所行率天下,是欲天下皆至於聖人。佛以其所賤者教天下,是誤天下也。人愈才明,往往所陷溺愈深。
「小德川流,大德敦化」,只是言孔子川流是日用處,大德是存主處。「敦」如俗言敦禮義敦本之意。
或曰:「正叔所定婚儀,復有婿往謝之禮,何謂也?」曰:「如此乃是與時稱。今將一古鼎古敦音隊。用之,自是人情不稱,兼亦與天地風氣不宜。禮,時為大,須當損益。夏、商、周所因損益可知,則能繼周者亦必有所損益。如云『行夏之時,乘殷之輅,服周之冕,樂則韶舞』,是夏時之類可從則從之。蓋古人今人,自是年之壽夭、形之大小不同。古之被衣冠者,魁偉質厚,氣象自別。若使今人衣古冠冕,情性自不相稱。蓋自是氣有淳漓。正如春氣盛時,生得物如何,春氣衰時,生得物如何,必然別。今之始開荒田,初歲種之,可得數倍,及其久,則一歲薄於一歲,此乃常理。觀三代之時,生多少聖人,後世至今,何故寂寥未聞,蓋氣自是有盛則必有衰,衰則終必復盛。若冬不春,夜不晝,則氣化息矣。聖人主化,如禹之治水,順則當順之,治則須治之。古之伏羲,豈不能垂衣裳,必待堯、舜然後垂衣裳?據如此事,只是一箇聖人都做得了,然必須數世然後成,亦因時而已。所謂『溥博淵泉而時出之』也,須是先有溥博淵泉也,方始能時出。自無溥博淵泉,豈能時出之?大抵氣化在天在人一般,聖人其中,只有功用。放勳曰:『勞之來之,匡之直之,輔之翼之。』正須如此。徇流俗非隨時,知事可正,嚴毅獨立,乃是隨時也。舉禮文,卻只是一時事。要所補大,可以風後世,卻只是明道。孟子言『五百年必有王者興,其間必有名世者』,大數則是,然不消催促他。」
冠禮廢,則天下無成人。或人欲如魯公十二而冠,此不可。冠所以責成人,十二年非可責之時。既冠矣,且不責以成人事,則終其身不以成人望他也,徒行此節文何益?雖天子諸侯,亦必二十而冠。
「信而後諫」,唯能信便發得人志。
龍女衣冠不可定。龍,獸也。衣冠人所被,豈有禽獸可以被人衣冠?若以為一龍,不當立數十廟;若以為數十龍,不當同為善濟夫人也。大抵決塞,莫非天地之祐、社稷之福、謀臣之功、兵卒之力。不知在此,彼龍何能為?
人苟有「朝聞道夕死可矣」之志,則不肯一日安其所不安也。何止一日?須臾不能。如曾子易簀,須要如此乃安。人不能若此者,只為不見實理。實理者,實見得是,實見得非。凡實理,得之於心自別。若耳聞口道者,心實不見。若見得,必不肯安於所不安。人之一身,儘有所不肯為,及至他事又不然。若士者,雖殺一作教。之使為穿窬,必不為,其他事未必然。至如執卷者,莫不知說禮義。又如王公大人皆能言軒冕外物,及其臨利害,則不知就義理,卻就富貴。如此者,只是說得,不實見。及其蹈水火,則人皆避之,是實見得。須是有「見不善如探湯」之心,則自然別。昔若經傷於虎者,他人語虎,則雖三尺童子,皆知虎之可畏,終不似曾經傷者,神色懾懼,至誠畏之,是實見得也。得之於心,是謂有德,不待勉強,然學者則須勉強。古人有捐軀隕命者,若不實見得,則烏能如此?須是實見得生不重於義,一作義重於生。生不安於死也。故有殺身成仁者,只是成就一箇是而已。
學者患心慮紛亂,不能寧靜,此則天下公病。學者只要立箇心,此上頭儘有商量。
得之於心,謂之有德,自然「睟然見於面,盎於背,施於四體,四體不言而喻」,豈待勉強也?
葬埋所慮者,水與蟲耳。晉郭文舉為王導所致,乃其病,乞還山,欲枕石而死,貴人留之曰:「深山 為虎狼食,不其酷哉?」曰:「深山為虎狼食,貴人為螻蟻食,一也。」故葬者鮮不被蟲者,雖極深,亦有土蟲。故思木之不壞者,得柏心為久,後又見松脂錮之又益久,故用松脂塗棺。
語高則旨遠,言約則義微。大率六經之言涵蓄,無有精粗。欲言精微,言多則愈粗。
凡物有本末,不可分本末為兩段事。灑埽應對是其然,必有所以然。
浩然之氣,既言氣,則已是大段有形體之物。如言志,有甚跡,然亦儘有形象。浩然之氣是集義所生者,既生得此氣,語其體則與道合,語其用則莫不是義。譬之以金為器,及其器成,方命得此是金器。
若謂既返之氣復將為方伸之氣,必資於此,則殊與天地之化不相似。天地之化,自然生生不窮,更何復資於既斃之形,既返之氣,以為造化?近取諸身,其開闔往來,見之鼻息,然不必須一本無此四字,有豈字。假吸復入以為呼。氣則自然生。人氣之生,生一作人之氣生。於真元。元之氣,亦自然生生不窮。至如海水,因陽盛而涸,及陰盛而生,亦不是將一作必是。已涸之氣卻生水。自然能生,往來屈伸只是理也。盛則便有衰,晝則便有夜,往則便有來。天地中如洪鑪,何物不銷鑠了?
「範圍天地之化。」天本廓然無窮,但人以目力所及,見其寒暑之序、日月之行,立此規模,以窺測他。天地之化,不是天地之化其體有如城郭之類,都盛其氣。假使言日升降於三萬里,不可道三萬里外更無物。又如言天地升降於八萬里中,不可道八萬里外天地盡。學者要默體天地之化。如此言之,甚與天地不相似,其卒必有窒礙。有人言無西海,便使無西海,亦須是有山。無陰陽處,便無日月。
閑邪則誠自存,不是外面捉一箇誠將來存著。今人外面役役於不善,於不善中尋箇善來存著,如此則豈有入善之理?只是閑邪,則誠自存。故孟子言性善,皆由內出。只為誠便存,閑邪更著甚工夫?但惟是動容貌、整思一作心。慮,則自然生敬,敬只是主一也。主一,則既不之東,又不之西,如是則只是中。既不之此,又不之彼,如是則只是內。存此,則自然天理明。學者須是將一本無此字。敬以直內,涵養此意,直內是本。
天地之化,雖廓然無窮,然而陰陽之度、日月寒暑晝夜之變,莫不有常,此道之所以為中庸。
道則自然生萬物。今夫春生夏長了一番,皆是道之生,後來生長,不可道卻將既生之氣,後來卻要生長。道則自然生生不息。
釋氏之學,更不消對聖人之學比較,要之必不同,便可置之。今窮其說,未必能窮得他,比至窮得,自家已化而為釋氏矣。今且以跡上觀之。佛逃父出家,便絕人倫,只為自家獨處於山林,人鄉裏豈容有此物?大率以所賤所輕施於人,此不惟非聖人之心,亦不可為君子之心。釋氏自己不為君臣父子夫婦之道,而謂他人不能如是,容人為之而己不為,別做一等人,若以此率人,是絕類也。至如言理性,亦只是為死生,其情本怖死愛生,是利也。
「敬以直內」,有主於內則虛,自然無非僻之心。如是,則安得不虛?「必有事焉」,須把敬來做件事著。此道最是簡,最是易,又省工夫。為此語,雖近似常人所論,然持之一本有久字。必別。
天子七廟,亦恐只是一日行禮。考之古,則戊辰同祀文、武;考之今,則宗廟之祀亦是一日。
祭無大小,其所以交於神明、接鬼神之義一也。必齊,不齊則何以交神明?
厤象之法,大抵主於日,日一事正,則其他皆可推。洛下閎作厤,言數百年後當差一日,其差理必然。何承天以其差,遂立歲差法。其法,以所差分數,攤在所厤之年,看一歲差著幾分,其差後亦不定。獨邵堯夫立差法,冠絕古今,卻於日月交感之際,以陰陽虧盈求之,遂不差。大抵陰常虧,陽常盈,故只於這一作張。裏差了。厤上若是通理,所通為多。堯夫之學,大抵似楊雄,然亦不盡如之。常窮味有二萬八千六百,此非人所合和,是自然也;色有二萬八千六百,又非人所染畫得,亦是自然也;獨聲之數只得一半數不行,蓋聲陽也,只是於日出地上數得,到日入地下,遂數不行,此皆有理。譬之有形斯有影,不可謂今日之影,卻收以為來日之影。據皇極經世,色味皆一萬七千二十四,疑此記者之誤。
君子宜獲祐,然而有貧悴短夭,以至無繼者,天意如何?氣鍾於賢者,固有所不周也。
閑邪則固一有主字。一矣,然一作能。主一則不消言閑邪。有以一為難見,不可下工夫。如何一作行。一者,無他,只是整齊一作莊整。嚴肅,則心便一,一則自是無非僻之奸。此意但涵養久之,則天理自然明。
「必有事焉」,有事於此一作敬。也。「勿正」者,若思此而曰善,然後為之,是正也。「勿忘」,則是必有事也。「勿助長」,則是勿正也。後言之漸重,須默識取主一之意。
修養之所以引年,國祚之所以祈天永命,常人之至於聖賢,皆工夫到這裏,則有此應。
宗子法壞,則人不自知來處,以至流轉四方,往往親未絕,不相識。今且試以一二巨公之家行之,其術要得拘守得須是。且如唐時立廟院,仍不得分割了祖業,使一人主之。
釋氏尊宿者,自言覺悟,是既已達道,又卻須要印證,則是未知也;得他人道是,然後無疑,則是信人言語,不可言自信。若果自信,則雖甚人言語,亦不聽。
學者之流必談禪者,只是為無處撈摸,故須入此。
「大德敦化」,於化育處敦本也;「小德川流」,日用處也。此言仲尼與天地同德。
有言:「未感時,知如何所寓?」曰:「『操則存,舍則亡,出入無時,莫知其鄉』,更怎生尋所寓?只是有操而已。操之之道,敬以直內也。」
「剛毅木訥」,何求而曰一作以。近仁?只為輕浮巧利,於仁甚遠,故以此為近仁。此正與「巧言令色」相反。
有土地,要之耕而種粟以養人,乃宜。今以種果實,只做果子喫了,種糯,使之化為水飲之,皆不濟事,不穩當。
顏、孟之於聖人,其知之深淺同,只是顏子尤溫淳淵懿,於道得之更淵一作深。粹,近聖人氣象。
率氣者在志,養志者在直內。
「率性之謂道」,率,循也。若言道不消先立下名義,則茫茫地何處下手?何處著心?
文字上一有雖字。無閒暇,終是一無二字。少工夫。然思慮則儘不廢。於外事雖奔迫,然思慮儘悠悠。
釋氏之學,又不可道他不知,亦儘極一作及。乎高深,然要之卒歸乎自私自利之規模。何以言之?天地之間,有生便有死,有樂便有哀。釋氏所在便須覓一箇纖一作綴。姦打訛處,言免死生,齊煩惱,卒歸乎自私。老氏之學,更挾些權詐,若言與之乃意在取之,張之乃意在翕之,又大意在愚其民而自智,然則秦之愚黔首,其術蓋亦出於此。
天地之間,只有一箇感與應而已,更有甚事?
老子言甚雜,如陰符經卻不雜,然皆窺測天道之未盡者也。
人於天地間,並無窒礙處,大小大快活。
生知者,只是他生自知義理,不待學而知。縱使孔子是生知,亦何害於學?如問禮於老聃,訪官名於郯子,何害於孔子?禮文官名,既欲知舊物,又不可鑿空撰得出,須是問他先知者始得。
蕭何大營宮室,其心便不好,只是要得斂怨自安。謝安之營宮室,卻是隨時之宜,以東晉之微,寓於江表,其氣奄奄欲盡,且以慰安人心。
高祖其勢可以守關,不放入項王,然而須放他入來者,有三事:一是有未坑二十萬秦子弟在外,恐內有父兄為變;二是漢王父母妻子在楚;三是有懷王。
聖人之道,更無精粗,從灑埽應對至精義入神,通貫只一理。雖灑埽應對,只看所以然者如何。
切要之道,無如「敬以直內」。
立人達人,為仁之方,強恕,求仁莫近,言得不濟事,亦須實見得近處,其理固不出乎公平。公平固在,用意更有淺深,只要自家各自體認得。
沖漠無朕,萬象森然已具,未應不是先,已應不是後。如百尺之木,自根本至枝葉,皆是一貫,不可道上面一段事,無形無兆,卻待人旋安排引入來,教入塗轍。既是塗轍,卻只是一箇塗轍。
「安安」,下字為義。安,其所安也;安安,是義也。
「原始反終,故知死生之說」,但窮得,則自知死生之說,不須將死生便做一箇道理求。
「道二,仁與不仁而已」自然理如此。道無無對,有陰則有陽,有善則有惡,有是則有非,無一亦無三。故易曰:「三人行則損一人,一人行則得其友,只是二也。」
曾子言夫子之道忠恕,果可以一貫,若使他人言之,便未足信,或未盡忠恕之道,曾子言之,必是盡仍是。一作得也。又於中庸特舉此二義,言「忠恕違道不遠」,恐人不喻,故指而示之近,欲以喻人,又如禘嘗之義,如視諸掌,中庸亦指而示之近,皆是恐人不喻,故特語之詳。然則中庸之書,決是傳聖人之學不雜,子思恐傳授漸失,故著此一卷書。
忠恕所以公平,造德則自忠恕,其致則公平。
仁之道,要之只消道一公字。公只是仁之理,不可將公便喚做仁。一本有將字。公而以人體之,故為仁。只為公,則物我兼照,故仁,所以能恕,所以能愛,恕則仁之施,愛則仁之用也。
「出門如見大賓,使民如承大祭」,只是敬也。敬則是不私之說也。才不敬,便私欲萬端害於仁。聖人之言依本分,至大至妙事,語之若尋常,此所以味長。釋氏之說,纔見得些,便驚天動地,言語走作,卻是味短。只為乍見,不似聖人見慣。如中庸言道,只消道「無聲無臭」四字,總括了多少釋氏言,非黃非白,非鹹非苦,費多少言語。
「寂然不動」,萬物森然已具在:「感而遂通」,感則只是自內感。不是外面將一件物來感於此也。
有人旁邊作事,己不見,而只聞人說善言者,為敬其心也,故視而不見,聽而不聞,主於一也。主於內則外不入,敬便心虛故也。必有事焉,不忘,不要施之重,便不好。敬其心,乃至不接視聽,此學者之事也。始學,豈可不自此去?至聖人,則自是「從心所欲不踰矩」。
孔子自十五至七十,進德直有許多節次。聖人未必然,然亦是一作且。為學者立下一法,盈科而後進,須是成章乃達。
自古元不曾有人解仁字之義,須於道中與他分別五常,若只是兼體,卻只有四也。且譬一身:仁,頭也;其他四端,手足也。至如易,雖言「元者善之長」,然亦須通四德以言之,至如八卦,易之大義在乎此,亦無人曾解來。乾健坤順之類,亦不曾果然體認得。
登山難為言,以言聖人之道大。觀瀾必照,因又言其道之無窮。瀾,水之動處,苟非源之無窮,則無以為瀾;非日月之明無窮,則無以容光必照。其下又言其篤實而有光輝也。一作篤實而不窮。成章者,篤實而有光輝也。今以瓦礫積之,雖如山嶽,亦無由有光輝。若使積珠玉,小積則有小光輝,大積則有大光輝。
「天下之言性,則故而已矣」,則語助也,故者本如是者也,今言天下萬物之性,必求其故者,只是欲順而不害之也,故曰「以利為本」,本欲利之也。此章皆為知而發,行其所無事,是不鑿也;日至可坐而致,亦只是不鑿也。
不席地而倚卓,不手飯而匕箸,此聖人必隨時,若未有當,且作之矣。
昔謂異教中疑有達者,或是無歸,且安於此。再嘗考之,卒不達,若達則於其前日所處,不能一朝居也。觀曾子臨死易簀之意,便知其不達。「朝聞道,夕死可矣」,豈能安其所未安?如毀其人形,絕其倫類,無君臣父子之道,若達則不安也。只夷言左衽,尚可言隨其國俗,至如人道,豈容有異?
受祥肉〔一〕彈琴,恐不是聖人舉動。使其哀未忘,則子於是日哭,則不歌,不飲酒食肉以全哀,況彈琴可乎?使其哀已忘,則何必彈琴?
學者為氣所勝、習所奪,只可責志。
釋氏之說,若欲窮其說而去取之,則其說未能窮,固已化而為佛矣。只且於跡上考之。其設教如是,則其心果如何,固難為取其心不取其跡,有是心則有是跡。王通言心跡之判,便是亂說,不若且於跡上斷定,不與聖人合。其言有合處,則吾道固已有;有不合者,固所不取。如是立定,卻省易。一作力。儒者其卒必一作多。入異教,其志非願也,其勢自然如此。蓋智窮力屈,欲休來,又知得未安穩,休不得,故見人有一道理,其勢須從之。譬之行一大道,坦然無阻,則更不由徑,只為前面逢著山,逢著水,行不得,有窒礙,則見一邪徑,欣然從之。儒者之所以必有窒礙者,何也?只為不致知。知至至之,則自無事可奪。今夫有人處於異鄉,元無安處,則言某處安,某處不安,須就安處。若己有家,人言他人家為安,己必不肯就彼。故儒者而卒歸異教者,只為於己道實無所得,雖曰聞道,終不曾實有之。
佛、莊之說,大抵略見道體,乍見不似聖人慣見,故其說走作。
時所以有古今風氣人物之異者,何也?氣有淳漓,自然之理。有盛則必有衰,有終則必有始,有晝則必有夜。譬之一片地,始開荒田,則其收穀倍,及其久也,一歲薄於一歲,氣亦盛衰故也。至如東西漢,人才文章已來皆別,所尚異也。尚所以異,亦由心所為。心所以然者,只為生得來如此。至如春夏秋冬,所生之物各異,其栽培澆灌之宜,亦須各以其時,不可一也,須隨時。只如均是春生之物,春初生得又別,春中又別,春盡時所生又別。禮之隨時處宜,只是正得當時事。所謂時者,必明道以貽後人。
有謂因苦學而至失心者。學本是治心,豈有反為心害?某氣本不盛,然而能不病、無倦怠者,只是一箇慎生不恣意,其於外事,思慮儘悠悠。
「合而言之道也」,仁固是道,道卻是總名。
「大而化之」,只是謂理與己一。其未化者,如人操尺度量物,用之尚不免有差,若至於化者,則己便是尺度,尺度便是己。顏子正在此,若化則便是仲尼也。「在前」是不及,「在後」是過之。此過不及甚微,惟顏子自知,他人不與。「卓爾」是聖人立處,顏子見之,但未至爾。
格物窮理,非是要盡窮天下之物,但於一事上窮盡,其他可以類推。至如言孝,其所以為孝者如何,窮理一無二字。如一事上窮不得,且別窮一事,或先其易者,或先其難者,各隨人深淺,如千蹊萬徑,皆可適國,但得一道入得便可。所以能窮者,只為萬物皆是一理,至如一物一事,雖小,皆有是理。
敬則自虛靜,不可把虛靜喚做敬。居敬則自然行簡,若居簡而行簡,卻是不簡,只是所居者已剩一簡字。
「退藏於密」密是用之源,聖人之妙處。
聖人之道,如河圖、洛書,其始止於畫上便出義。後之人既重卦,又繫辭,求之未必得其理。至如春秋,是其所是,非其所非,不過只是當年數人而已。學者不觀他書,只觀春秋,亦可盡道。
物理須是要窮。若言天地之所以高深,鬼神之所以幽顯。若只言天只是高,地只是深,只是已辭,更有甚?
敬則無己可克,一有「學者之」字。始則須絕四。一有去字。
人之身有形體,未必能為主。若有人為繫虜將去,隨其所處,己有不得與也。唯心則三軍之眾不可奪也。若并心做主不得,則更有甚?
夷、惠之行,未必如此。且如孔子言「不念舊惡,怨是用希」,則伯夷之度量可知。若使伯夷之清既如此,又使念舊惡,則除是抱石沈河。孟子所言,只是推而言之,未必至如此。然聖人於道,防其始,不得不如是之嚴。如此而防,猶有流者。夷、惠之行不已,其流必至於孟子所論。夷是聖人極清處,惠聖人極和處,聖人則兼之而時出之。清和何止於偏?其流則必有害。墨子之道,雖有尚同兼愛之說,然觀其書,亦不至於視鄰之子猶兄之子,蓋其流必至於此。至如言伊尹,始在畎畝,五就湯,五就桀,三聘翻然而從,豈不是時?然後來見其以天下自任,故以為聖人之任。
聲數。
由經窮理。
「不勉而中,不思而得」,與勉而中,思而得,何止有差等,直是相去懸絕。「不勉而中」即常中,「不思而得」即常得,所謂從容中道者,指他人所見而言之。若不勉不思者,自在道上行,又何必言中?不中,不勉,不思,亦有大小深淺。至於曲藝,亦有不勉不思者。所謂日月至焉,與久而不息者,所見規模雖略相似,其意味氣象迥別,須潛心默識,玩索久之,庶幾自得。學者不學聖人則已,欲學之,須熟玩味一無味字。聖人之一無之字。氣象,不可只於名上理會。如此,只是講論文字。
「贊天地之化育」,自人而言之,從盡其性至盡物之性,然後可以贊天地之化育,可以與天地參矣。言人盡性所造如此。若只是至誠,更不須論。所謂「人者天地之心」,及「天聰明自我民聰明」,止謂只是一理,而天人所為,各自有分。
浩然之氣,所養各有漸,所以至於充塞天地,必積而後至。行不慊於心,止是防患之術,須是集義乃能生。「不可一朝居」者,孟子之時,大倫亂,若君聽於臣,父聽於子,動則弒君弒父,須著變,是不可一朝居也。然魯有三桓,無以異齊,何以魯一變至於道?魯只是不修周公之法,齊既壞太公之法,後來立法,已是苟且,及其末世,并其法又壞,亂甚於魯,故其弒亦先於魯。孔子之仕於魯,所一作欲。以為之兆,得可為處便為。如陳恒弒其君,孔子請討,一事正則百事自已不得,傳言以魯之眾加齊之半,此非孔子請討之計。一作意。如此,則孔子只待去角力,借使言行,亦上有天子,下有方伯,須謀而後行。
禮,「我戰則克,祭則受福」,蓋得其道,此語至常淺,孔子固能如此,但觀其氣象,不似聖人之言。
嘗觀自三代而後,本朝有超越古今者五事:如百年無內亂;四聖百年;受命之日,市不易肆;百年未嘗誅殺大臣;至誠以待夷狄。此皆大抵以忠厚廉恥為之綱紀,故能如此,蓋睿主開基,規模自別。
大綱不正,萬目即紊。唐之治道,付之尚書省,近似六官,但法不具也。後世無如宇文周,其官名法度,小有可觀。隋文之法,雖小有善處,然皆出於臆斷,惟能如此,故維持得數十年。
「隕石於宋」,自空凝結而隕;「六鷁退飛」,倒逆飛也。倒逆飛,必有氣驅之也。如此等,皆是異事也,故書之。大抵春秋所書災異,皆天人響應,有致之之道。如石隕於宋而言「隕石」,夷伯之廟震,而言「震夷伯之廟」,此天應之也。但人以淺狹之見,以為無應,其實皆應之。然漢儒言災異,皆牽合不足信,儒者見此,因盡廢之。
麟乃和氣所致,然春秋之時有者,何以為應天之氣?豈可如此閒別?聖人之生,亦天地交感,五行之秀,乃生聖人。當戰國之際,生孔子何足怪,況生麟?聖人為其出非其時,故有感,如聖人生不得其時。
孔子感麟而作春秋,或謂不然,如何?曰:春秋不害感麟而作,然麟不出,春秋豈不作?孔子之意,蓋亦有素,因此一事乃作,故其書之成,復以此終。大抵須有發端處,如畫八卦,因見河圖、洛書。果無河圖、洛書。八卦亦須作。
「一陰一陽之謂道」,此理固深,說則無可說。所以陰陽者道,既曰氣,則便是一作有。二。言開闔,已一作便。是感,既二則便有感。所以開闔者道,開闔便是陰陽。老氏言虛而生氣,非也。陰陽開闔,本無先後,不可道今日有陰,明日有陽。如人有形影,蓋形影一時,不可言今日有形,明日有影,有便齊有。
「寂然不動,感而遂通」,此已言人分上事,若論道,則萬理皆具,更不說感與未感。
中和,若只於人分上言之,則喜怒哀樂未發既發之謂也。若致中和,則是達天理,便見得天尊地卑、萬物化育之道,只是致知也。「素隱行怪」,是過者也;「半途而廢」,是不及也;「不見知不悔」,是中者也。
中者,只是不偏,偏則不是中。庸只是常。猶言中者是大中也,庸者是定理也。定理者,天下不易之理也,是經也。孟子只言反經,中在其間。
中庸之書,是孔門傳授,成於子思。孟子其書,雖是雜記,更不分精粗,一袞說了。今之語道,多說高便遺卻卑,說本便遺卻末。「小人之中庸,小人而無忌憚也」,小人更有甚中庸?脫一反字。小人不主於義理,則無忌憚,無忌憚所以反中庸也。亦有其心畏謹而不中,亦是反中庸。語惡有淺深則可,謂之中則不可。
「知天命」,是達天理也。「必受命」,是得其應也。命者是天之所賦與,如命令之命。天之報應,皆如影響,得其報者是常理也;不得其報者,非常理也。然而細推之,則須有報應,但人以狹淺之見求之,便謂差互。天命不可易也,然有可易者,惟有聽者能之。如修養之引年,世祚之祈天永命,常人之至於聖賢,皆此道也。
夢說之事,是傅說之感高宗,高宗感傳說。高宗只思得聖賢之人,須是聖賢之人,方始應其感。若傅說非聖賢,自不相感。如今人卜筮,蓍在手,事在未來,吉凶在書策,其卒三者必合矣。使書策之言不合於理,則自不驗。
隕石無種,種於氣。麟亦無種,亦氣化。厥初生民亦如是。至如海濱露出沙灘,便有百蟲禽獸草木無種而生,此猶是人所見。若海中島嶼稍大,人不及者,安如其無種之人不生於其閒?若已有人類,則必無氣化之人。
匹夫之誠感天地,固有此理。如鄒衍之說太甚,只是盛夏感而寒慄則有之,理外之事則無,如變夏為冬降霜雪,則無此理。
「配義與道」,即是體用。道是體,義是用,配者合也。氣儘是有形體,故言合。氣者是積義所生者,卻言配義,如以金為器,既成則目為金器可也。
天地之間皆有對,有陰則有陽,有善則有惡。君子小人之氣常停,不可都生君子,但六分君子則治,六分小人則亂,七分君子則大治,七分小人則大亂。如是,則一無此三字,作雖字。堯、舜之世不能無小人。蓋堯、舜之世,只是以禮樂法度驅而之善,盡其道而已。然言比屋可封者,以其有教,雖欲為惡,不能成其惡。雖堯、舜之世,然於其家乖戾之氣亦生朱、均,在朝則有四凶,久而不去。
離了陰陽更無道,所以陰陽者是道也。陰陽,氣也。氣是形而下者,道是形而上者。形而上者則是密也。絪縕,陰陽之感。
志、氣之帥。若論浩然之氣,則何者為志?志為之主,乃能生浩然之氣。志至焉,氣次焉,自有先後。
醫者不詣理,則處方論藥不盡其性,只知逐物所治,不知合和之後,其性又如何?假如訶子黃、白礬白,合之而成黑,黑見則黃白皆亡。又如一二合而為三,三見則一二亡,離而為一二則三亡。既成三,又求一與二;既成黑,又求黃與白,則是不知物性。一作理。古之人窮盡物理,則食其味,嗅其臭,辨其色,知其某物合某則成何性。天有五氣,故凡生物,莫不具有五性,居其一而有其四。至如草木也,其黃者得土之性多,其白者得金之性多。
宗子法廢,後世譜牒,尚有遺風。譜牒又廢,人家不知來處,無百年之家,骨肉無統,雖至親,恩亦薄。
古人為學易,自八歲入小學,十五入大學,舞勺舞象,有絃歌以養其耳,舞干羽以養其氣血,有禮義以養其心,又且急則佩韋,緩則佩弦,出入閭巷,耳目視聽及政事之施,如是,則非僻之心無自而入。今之學者,只有義理以養其心。
河北只見鯀隄,無禹隄。鯀堙洪水,故無功,禹則導之而已。
五祀恐非先王之典,皆後世巫祝之一作誣祀,無之字,誣又作淫。言,報則遺其重者,井人所重,行宁廊也,其功幾何?
雖庶人,必祭及高祖。比至天子諸侯,止有疏數耳。
凡物之散,其氣遂盡,無復歸本原之理。天地間如洪鑪,雖生物銷鑠亦盡,況既散之氣,豈有復在?天地造化又焉用此既散之氣,其造化者,自是生氣。至如海水潮,日出則水涸,是潮退也,其涸者已無也,月出則潮水生也,非卻是將已涸之水為潮,此是氣之終始。開闔便是易,「一闔一闢謂之變」。
傳錄言語,得其言,未得其心,必有害。雖孔門亦有是患。如言昭公知禮,巫馬期告,時孔子正可一作合。不答其問,必更有語言,具巫馬期欲反命之意,孔子方言「苟有過,人必知之」。蓋孔子答,巫馬期亦知之,陳司敗亦知之矣。又如言伯夷、柳下惠皆古聖人也,若不言清和,便以夷、惠為聖人,豈不有害?又如孟子言「放勳曰」,只當言「堯曰」,傳者乘放勳為堯號,乃稱「放勳日」。又如言「聞斯行之」,若不因公西赤有問,及仲由為比,便信此一句,豈不有害?又如孟子、齊王「欲養弟子以萬鍾」,此事欲國人矜式,孟子何不可處?但時子以利誘孟子,孟子故曰「如使予欲富,辭十萬而受萬,是為欲富乎?」若 觀其文,只似孟子不肯為國人矜式,須知不可以利誘之意。舜不告而娶,須識得舜意。若使舜便不告而娶,固不可以其父頑,過時不為娶,堯去治之,堯命瞽使舜娶,舜雖不告,堯固告之矣。堯之告之也,以君治之而已。今之官府,治人之私者亦多,然而象欲以殺舜為事,堯奚為不治?蓋象之殺舜,無可見之跡,發人隱慝而治之,非堯也。
學春秋亦善,一句是一事,是非便見於此,此亦窮理之要。然他經豈不可以窮?但他經論其義,春秋因其行事,是非較著,故窮理為要。嘗語學者,且先讀論語、孟子,更讀一經,然後看春秋。先識得箇義理,方可看春秋。春秋以何為準?無如中庸。欲知中庸,無如權,須是時而為中。若以手足胼胝,閉戶不出,二者之間取中,便不是中。若當手足胼胝,則於此為中;當閉戶不出,則於此為中。權之為言,秤錘之義也。何物為權?義也。然也只是說得到義,義以上更難說,在人自看如何。格物亦須積累涵養。如始學詩者,其始未必善,到悠久須差精。人則只是舊人,其見則別。
知至則當至之,知終則當遂一無遂字。終之,須以知為本。知之深,則行之必至,無有知之而不能行者。知而不能行,只是知得淺。飢而不食烏喙,人不蹈水火,只是知。人為不善,只為不知。知至而至之,知幾之事,故可與幾。知終而終之,故可與存義。知至是致知,博學、明辨、審問、慎思、皆致知、知至之事,篤行便是終之。如紿終理,終條理,因其始條理,故能終條理,猶知至即能終之。
春秋,傳為案,經為斷。古之學者,先由經以識義理。蓋始學時,盡是傳授。後之學者,卻先須識義理,方始看得經。如易,繫辭所以解易,今人須看了易,方始看得繫辭。一本云:「古之人得其師傳,故因經以明道。後世失其師傳,故非明道,不能以知經。」
「至大至剛以直」,不言至直,此是文勢。如「治世之音安以樂」,「怨以恕」,「粗以厲」,「仇以殺」,皆此類。
解義理, 若一向靠書冊,何由得居之安,資之深?不惟自失,兼亦誤人。
治道亦有從本而言,亦有從事而言。從本而言,惟從格君心之非、正心以正朝廷,正朝廷以正百官。若從事而言,不救則已,若須救之,必須變。大變則大益,小變則小益。
學者好語高,正如貧人說金,說黃金,說堅軟,道他不是又不可,只是可笑。不曾見富人說金如此。
仲尼於論語中未嘗說神字,只於易中,不得已言數處而已。
有主則虛,無主則實,必有所事。
以物待物,不可以己待物。
古所謂支子不祭者,惟使宗子立廟,主之而已。支子雖不得祭,至於齊戒,致其誠意,則與主祭者不異。可與,則以身執事;不可與,則以物助,但不別立廟為位行事而已。後世如欲立宗子,當從此義。雖不祭,情亦可安。若不立宗子,徒欲廢祭,適足長惰慢之志,不若使之祭,猶愈於已也
真元之氣,氣之所由生,不與外氣相雜,但以外氣涵養而已。若魚在水,魚之性命非是水為之,但必以水涵養,魚乃得生爾。人居天地氣中,與魚在水無異。至於飲食之養,皆是外氣涵養之道。出入之息者,闔闢之機而已。所出之息,非所入之氣,但真元自能生氣,所入之氣,止當闔時,隨之而入,非假此氣以助真元也。
古者八歲入小學,十五歲入大學,擇其才可教者聚之,不肖者復之田畝。蓋士農不易業,既入學則不治農,然後士農判。在學之養,若士大夫之子則不慮無養,雖庶人之子,既入學則亦必有養。古之士者,自十五入學,至四十方仕,中間自有二十五年學,又無利可趨,則所志可知,須去趨善,便自此成德。後之人,自童稚間,已有汲汲趨利之意,何由得向善?故古人必使四十而仕,然後志定。只營衣食卻無害,惟利祿之誘最害人。人有養便方定志於學。
做官奪人志。
星辰。若以日月之次為辰,則辰上恐不容二十八舍。若謂五星,則不可稱辰。或恐只是言北辰。皆星也,何貴乎北辰?北辰自是不動。只不動,便是為氣之主,故為星之最尊者。主,一作宗。
先王之樂,必須律以考其聲。今律既不可求,人耳又不可全信,正惟此為難。求中聲,須得律。律不得,則中聲無由見。律者自然之數。至如今之度量權衡,亦非正也。今之法且以為準則可,非如古法也。此等物,雖出於自然,一有「之數」字。亦須人為之。,但古人為之,得其自然,至於一作如。規矩,則極盡天下之方圓。
律厤之法,今亦粗存,但人用之小耳。律之道,則如三命是也。其法只用五行支幹納音之類。厤之遺,則是星算人生數,一作處。然皆有此理,苟無此理,卻推不行。
素問之書,必出於戰國之末,觀其氣象知之,天之氣運只如此,但繫看者如何。設如定四方,分五行,各配與一方,是一般絡角而看之,又一般分而為二十四,又一般規模大則大,規模小則小,然善言亦多。如言「善言天者必有驗於人,善言古者必有驗於今,善觀人者必有見於己。」
近取諸身,百理皆具。屈伸往來之義,只於鼻息之間見之。屈伸往來只是理,不必將既屈之氣,復為方伸之氣。生生之理,自然不息。如復言七日來復,其間元不斷續,陽已復生,物極必返,其理須如此。有生便有死,有始便有終。
「守身為大」,其事固有大者,正惟養疾亦是守身之一,齊戰疾,聖人之所慎。
自天子至於庶人,五服未嘗有異,皆至高祖。服既如是,祭祀亦須如是。其疏數之節,未有可考,但其理必如此。七廟五廟,亦只是祭及高祖。大夫士雖或三廟二廟一廟,或祭寢廟,則雖異亦不害祭及高祖,若止祭禰,只為知母而不知父,禽獸道也。祭禰而不及一有高字。祖,非人道也。
天子曰禘,諸侯曰祫,其理皆是合祭之義。禘從帝,禘其祖之所自出之帝,以所出之帝為東向之尊,其餘合食於其前,是為禘也。諸侯無所出之帝,只是於太祖廟,一有以字。群廟之主合食,是為祫。魯所以有禘者,只為得用天子禮樂,故於春秋之中,不見言祫,只言禘,言大事者即是祫。言「大事於太廟,躋僖公」,即是合食閔、僖二公之義。若時祭一有即字。當言有事。吉稀於莊公,只是禘祭,言吉者以其行之太早也。四時之祭,有禘之名,只是禮文交錯。
郊祀配天,宗祀配上帝,天與上帝一也。在郊言天,以其冬至生物之始,故祭於圓丘,而配以祖,陶匏稿鞂,埽地而祭。宗祀言上帝,以季秋成物之時,故祭於明堂,而配以父,其禮必以宗廟之禮享之。此義甚彰灼。但孝經之文,有可疑處。周公祭祀,當推成王為主人,則當推武王以配上帝,不當言文王配。若文王配,則周公自當祭祀矣。周公必不如此。
仁義禮智信,於性上要言此五事,須要分別出。若仁則固一,一所以為仁。側隱則屬愛,乃情也,非性也。恕者入仁之門,而恕非仁也。因其側隱之心,知其有仁。惟四者有端而信無端。只有不信,更無一作便有。信。如東西南北已有定體,更不可言信。若以東為西,以南為北,則是有不信。如東即東,西即西,則無一有不字。信。說書必非古意,轉使人薄。學者須是潛心積慮,優游涵養,使之自得。今一日說盡,只是教得薄。至如漢時說下帷講誦,猶未必說書。
聖狂,聖不必睿聖,狂不必是狂狷。只是智通者便言聖,如聖義忠和,豈必是聖人?
尸如配位時,男男尸,女女尸。祭事主嚴,雖同時共室,亦無嫌,與喪祭執事不嫌同義。執事且爾,祝今日事之,便知國之先君與夫人,如合祭之時,考妣當各異位。蓋人情亦無舅婦同坐之禮,如特祭其廟之時,則不害夫婦並祭。
學者先務,固在心志。有謂欲屏去聞見知思,則是,「絕聖棄智」。有欲屏去思慮,患其紛亂,則是須坐禪入定。如明鑑在此,萬物畢照,是鑑之常,難為使之不照。人心不能不交感萬物,亦難為使之不思慮。若欲免此,一本無此四字。唯是心一作在人。有主。如何為主?敬而已矣。有主則虛,虛謂邪不能入。無主則實,實謂物來奪之。今夫瓶甖,有水實內,則雖江海之浸,無所能入,安得不虛?無水於內,則停注之水,不可勝注,安得不實?大凡人心,不可二用,用於一事,則他事更不能入者,事為之主也。事為之主,尚無思慮紛擾之患,若主於敬,又焉有此患乎?所謂敬者,主一之謂敬。所謂一者,無適之謂一。且欲涵泳主一之義,一則無二三矣。一作不一則二三矣。言敬,無如聖人之言。一無「聖人之言」四字。易所謂「敬以直內,義以方外」,須是直內,乃是主一之義。至於不敢欺,不敢慢、尚不愧於屋漏,皆是敬之事也。但存此涵養,久之自然天理明。
閑邪存誠,閑邪則誠自存。如人有室,垣牆不修,不能防寇,寇從東來,逐之則復有自西入,逐得一人,一人復至。不如修其垣牆,則寇自不至,故欲閑邪也。
學禪者常謂天下之忙者,無如市井之人。答以市井之人雖日營利,然猶有休息之時。至忙者無如禪客。何以言之?禪者之行住坐臥,無不在道。存無不在道之心,此便是常忙。
論語有二處「堯、舜其猶病諸?」「博施濟眾」,豈非聖人之所欲?然五十乃衣帛,七十乃食肉,聖人之心,非不欲少者亦衣帛食肉,然所養有所不贍,此病其施之不博也。聖人所治,不過九州四海,然九州四海之外,聖人亦非不欲兼濟,然所治有所不及,此病不能濟眾也。推此以求,「修己以安百姓」,則為病可知。苟以為吾治已足,則便不是聖人。修已安百姓,須有所施為,乃能安人。此則自我所生,學至堯、舜,則自有堯、舜之事。言孝者必言曾子,不可謂曾子之孝已甚。
「集義所生,非義襲而取之也。」「集義」是積義,「所生」如集大成。若累土為山,須是積土乃成山,非是山已成形,乃名為義。一作山,一作土。浩然之氣難識,須要認得。當行不慊於心之時,自然有此氣象。然亦未盡,須是見「至大」、「至剛」、「以直」之三德,方始見浩然之氣。若要見時,且看取地道。坤六二,「直方大,不習無不利。」方便是剛,大便是大,直便是直。於坤不言剛而言方者,言剛則害於地道,故下一作不。復云:「至柔而動也剛。」以其先言柔而後云剛,無害。大,只是對小而言是大也。剛,只是對柔而言是剛也。直,只是對曲而言是直也。如此,自然不習無不利。坤之六二,只為已是地道,又是二,又是六,地道之精純者。至如六五便不同。欲得學,且只看取地道。坤雖是學者之事,然亦有聖人之道。乾九二是聖人之事,坤六二是學者之事。聖賢之道,其發無二,但至一作只。有深淺大小。
嚴成儼恪,非敬之道,但致敬須自此入。
「止於至善」,「不明乎善」,此言善者,義理之精微,無可得名,且以至善目之。「繼之者善」,此言善,卻言得輕,但謂繼斯道者莫非善也,不可謂惡。
「舜孳孳為善」,若未接物,如何為善?只是主於敬,便是為善也。以此觀之,聖人之道,不是但嘿然無言。一作為。
顏子擇中庸,得善拳拳,中庸如何擇?如博學之,又審問之,又明辨之,所以能擇中庸也。雖然,學問明辨,亦何所據,乃識中庸?此則存乎致知。致知者,此則在學者自加功也。大凡於道, 擇之則在乎智,守之則在乎仁,斷之則在乎勇。人之於道,只是患在不能守,不能斷。
「必有事焉」,謂必有所事,是敬也。勿正,正之為言輕,勿忘是敬也。正之之甚,遂至於助長。
編闢整續終自正。和叔未知終自得否?
墨子之書,未至大有兼愛之意,及孟子之時,其流浸遠,乃至若是之差。楊子為我亦是義,墨子兼愛則是仁,惟差之毫釐,繆以千里,直至無父無君,如此之甚。
世人之學,博聞強識者豈少?其終無有不入禪學者。就其間特立不惑,無如子厚、堯夫,然其說之流,恐未免此敝。
楊子似出於子張,墨子似出於子夏,其中更有過不及,豈是師、商不學於聖人之門?一本張作夏,夏作張。
約。敬是。
與叔、季明以知思聞見為患,某甚喜此論,邂逅卻正語及至要處。世之學者,大敝正在此,若得他折難堅叩,方能終其說,直須要明辨。
康仲一作拯。問:「人之學非願有差,只為不知不故,遂流於不同,不知如何持守?」先生言:「且未說到持守。持守甚事?須先在致知。致知,盡知也。窮理格物,便是致知。」
「禮,孰為大?時為大」,亦須隨時。當隨則隨,當治則治。當其時作其事,便是能隨時。「隨時之義大矣哉!」尋常人言隨時,為且和同,只是流徇〔一〕耳,不可謂和,和則已是和於義。故學者患在不能識時,時出之,亦須有溥博淵泉,方能出之。今之人自是與古之人別,其風氣使之,至如壽考形貌皆異。古人皆不減百餘歲,今豈有此人?觀古人形象被冠冕之類,今人豈有此等?故籩豆簠簋,自是不可施於今人,自時不相稱,時不同也。時上儘窮得理。孟子言:「五百年必有王者興,其間必有名世者,以其時考之則可矣。」他嘿識得此體用,大約是如此,豈可催促得他?堯之於民,匡直輔翼,聖賢於此間,見些功用。舉此數端可以常久者,示人。殷因於夏,周因於殷,損益可知。嘿觀得者,須知三王之禮與物不必同。自畫卦垂衣裳,至周文方備,只為時也。若不是隨時,則一聖人出,百事皆做了,後來者沒事。又非聖人智慮所不及,只是時不可也。
只歸之一作箇。自然,則無可觀,更無可玩索。或作賾。
「雲從龍,風從虎」,龍陰物也,出來則溼氣烝然自出,如溼物在日中,氣亦自出。雖木石之微,感陰氣尚亦有氣,則龍之興雲不足怪。虎行處則風自生。龍只是獸,茅山華陽洞曾跳出,其狀殊可愛,亦有時乾處能行,其行步如虎。茅山者則不嚙人,北五臺者則傷人。又有曾於鐵狗廟下穿得一龍卵,後寄於金山寺,龍能壅水上寺門,取卵不得,龍所以知者,許大物亦自靈也。龍以卵生者,亦非神。更一等龍,必須胎生。
極,無適而不為中。
河南程氏遺書卷第十六
伊川先生語二 己巳冬所聞
問:「孔子稱伯夷、叔齊曰:『不念舊惡,怨是用希。』何也?」曰:「以夷、齊之隘,若念舊惡,將不能處世矣。」
問:「子貢曰:『博施於民而能濟眾,可謂仁乎?』子曰:『何事於仁?必也聖乎!』仁聖何以相別?」曰:「此子貢未識仁,故測度而設問也。惟聖人為能盡仁,然仁在事,不可以為聖。」又問:「『堯、舜其猶病諸,』果乎?」曰:「誠然也。聖人惟恐所及不遠不廣。四海之治也,孰若兼四海之外亦治乎?是嘗以為病也。博施濟眾事大,故仁不足以名之。」
趙景平問:「『子罕言利與命與仁』,所謂利者何利?」曰:「不獨財利之利,凡有利心,便不可。如作一事,須尋自家穩便處,皆利心也。聖人以義為利,義安處便為利。如釋氏之學,皆本於利,故便不是。」
趙景平問:「『未見蹈仁而死者』,何謂蹈仁而死?」日:「赴水火而死者有矣,殺身成仁者,未之有也。」
河南程氏遺書卷第十七
伊川先生語三
三王之法,各是一王之法,故三代損益文質,隨時之宜。若孔子所立之法,乃通萬世不易之法。孔子於他處亦不見說,獨答顏回云:「行夏之時,乘殷之輅,服周之冕,樂則韶舞。」此是於四代中舉這箇法式,其詳細雖不可雖見,而孔子但示其大法,使後人就上修之,二千年來,亦無一人識者。
義之精者,須是自求得之,如此則善求義也。
善讀中庸者,只得此一卷書,終身用不盡也。
睽之上九,離也。離之為德,在諸卦莫不以為明,獨於睽便變為惡。以陽在上則為亢,以剛在上則〔一〕,以明在上變而為察,以很以察,所以為睽之極也,故曰:「見豕負塗,載鬼一車。」皆自任己察之所致。然往而遇雨則吉,遇雨者,睽解也。睽解有二義:一是物極則必反,故睽極則必通,若睽極不通,卻終於睽而已;二是所以能解睽者,卻是用明之功也。
大抵卦爻始立,義既具,即聖人別起義以錯綜之。如春秋以前,既已立例,到近後來,書得全別,一般事便書得別有意思,若依前例觀之,殊失之也。
先生嘗說:「某於易傳,今卻已自成書,但逐旋修改,期以七十,其書可出。韓退之稱『聰明不及於前時,道德日負於初心』,然某於易傳,後來所改者無幾,不知如何?故且更期之以十年之功,看如何。春秋之書,待劉絢文字到,卻用功亦不多也。今人解詩,全無意思,此卻待出些文字。中庸書卻已成。今農夫祁寒暑雨,深耕易耨,播種五榖,吾得而食之。今百工技藝作為器用,吾得而用之。甲冑之士披堅執銳以守土宇,吾得而安之。卻如此閒過了日月,即是天地間一蠹也。功澤又不及民,別事又做不得,惟有補緝聖人遺書,庶幾有補爾。」陳長方見尹子於姑蘇,問中庸解。尹子云:「先生自以為不滿意,焚之矣。」
「致知在格物」,格物之理,不若察之於身,其得尤切。
酒者,古人養老祭祀之所用,今官有榷酤,民有買撲,無故輒令人聚飲,亦大為民食之蠹也。損民食,惰民業,招刑聚冠,皆出於此。如損節得酒課,民食亦為小充。分明民食,卻釀為水後,令人飲之,又不當飢飽。若未能絕得買撲,若且只諸縣都鄙為之,亦利不細。
人要明理,若止一物上明之,亦未濟事,須是集眾理,然後脫然自有悟處。然於物上理會也得,不理會也得。且須於學上格物,不可不詣理也。
常見伯淳所在臨政,便上下響應,到了人眾後便成風,成風則有所鼓動。天地間,只是一箇風以動之也。
大凡儒者,未敢望深造於道,且只得所存正,分別善惡,識廉恥。如此等人多,亦須漸好。
或問:「古之道如是之明,後世之道如是不明,其故何也?」曰:「此無他,知道者多即道明,知者少即道不明也。知者多少,亦由乎教也。以魯國言之,止及今之一大州,然一時間所出大賢十餘人,豈不是有教以致然也?蓋是聖人既出,故有許多賢者。以後世天下之大,經二千年間,求如一顏、閔者,不可得也。
大抵儒者潛心正道,不容有差,其始甚微,其終則不可救。如「師也過,商也不及。」於聖人中道,師只是過於厚些,商只是不及些,然而厚則漸至於兼愛,不及則便至於為我,其過不及同出於儒者,其末遂至楊、墨。至如楊、墨,亦未至於無父無君,孟子推之,便至於此。蓋其差必至於是也。
孟子辨舜、跖之分,只在義利之間。言間者,謂相去不甚遠,所爭毫末爾。義與利,只是箇公與私也。纔出義,便以利言也。只那計較,便是為有利害。若無利害,何用計較?利害者,天下之常情也。人皆知趨利而避害,聖人則更不論利害,惟看義當為與不當為,便是命在其中也。
傳經為難。如聖人之後纔百年,傳之已差。聖人之學,若非子思、孟子,則幾乎息矣。道何嘗息?只是人不由之。道非亡也,幽、厲不由也。
人或勸先生以加禮近貴。先生曰:「何不見責以盡禮,而責之以加禮?禮盡則已,豈有加也?」
聖人之語,因人而變化;語雖有淺近處,即卻無包含不盡處。如樊遲於聖門,最是學之淺者,及其問仁,曰「愛人」,問知,曰「知人」,且看此語有甚包含不盡處?他人之語,語近則遺遠,語遠則不知近,惟聖人之言,則遠近皆盡。
今之為學者,如登山麓,方其迤邐,莫不闊步,及到峻處,便逡巡。一本云:「或以峻而遂止,或以難而稍緩。苟能遇難而益堅,聞遇則改,何遠弗至也?」
先代帝王陵寢下,多有閒田。推其後,每處只消與田十頃,與一閒官世守之。至如唐狄仁傑、顏杲卿之後,朝廷與官一人,死則卻絕,不若亦如此處之,亦與田五七頃。
後世骨肉之間,多至仇怨忿爭,其實為爭財。使之均布,立之宗法,官為法則無所爭。
後世人理全廢,小失則入於夷狄,大失則人於禽獸。人理,一作禮。
大凡禮,必須有義。禮之所尊,尊其義也。失其義,陳其數,祝史之事也。
「益長裕而不設」,謂固有此理而就上充長之,「設」是撰造也,撰造則為偽也。
人或以禮官為閒官。某謂:禮官之責最大,朝廷一有違禮,皆禮官任其責,豈得為閒官?
陳平雖不知道,亦知學。如對文帝以宰相之職,非知學,安能如此?
曹參去齊,以獄市為託。後之為政者,留意於獄者則有之矣,未聞有治市者。
學莫大於致知,養心莫大於禮義。古人所養處多,若聲音以養其耳,舞蹈以養其血脈。今人都無,只有箇義理之養,人又不知求。
或謂:人莫不知和柔寬緩,然臨事則反至於暴厲。曰:「只是志不勝氣,氣反動其心也。」
學者所貴聞道,執經而問,但廣聞見而已。然求學者,不必在同人中;非同人,又卻無學者。
孟子言「聖而不可知之謂神」,非是聖上別有一等神人,神即聖而不可知。又曰:「謂聖之至妙,人所不能測。」
儒行之篇,此書全無義理,如後世遊說之士所為誇大之說。觀孔子平日語言,有如是者否?
陳司敗問昭公知禮乎?孔子對曰:「知禮。」彼國人來問君知禮否,不成說不知禮也?如陳司敗數昭公失禮之事而問之,則有所不答,顧左右而言他。及巫馬期來告,正合不答,然孔子答之者,以陳司敗必俟其反命,故須至〔一〕答也。
或問:「如何學可謂之有得?」曰:「大凡學問,聞之知之,皆不為得。得者,須默識心通。學者欲有所得,須是篤,誠意燭理。上知,則穎悟自別;其次,須以義理涵養而得之。
古有教,今無教。以其無教,直壞得人質如此不美。今人比之古人,如將一至惡物,比一至美物。
造道深後,雖聞常人語,言淺近事,莫非義理。
古者家有塾,黨有庠,故人未有不人學者。三老坐於里門,出人察其長幼揖讓之序。如今所傳之詩,人人諷誦,莫非止於禮義之言。今人雖白首,未嘗知有詩,至於里俗之言,盡不可聞,皆繫其習也。以古所習,安得不善?以今所習,安得不惡?
唐太宗,後人只知是英主,元不曾有人識其惡,至如殺兄取位。若以功業言,不過只做得箇功臣,豈可奪元良之位?至如肅宗即位靈武,分明是篡也。
革言水火相息,息止息也。既有止息之理,亦有生息之理。睽卦不見四德,蓋不容著四德。繇言「小事吉」者,止是方睽之時,猶足以致小事之吉。不成終睽而已?須有濟睽之道。一本,睽卦以以下,別為一章。
文中子言「古之學者聚道」,不知道如何聚得?
凡為政,須立善法,後人有所變易,則無可奈何。雖周公,亦知立法而已,後人變之,則無可奈何也。
臨言「八月有凶」,謂至八月是遯也。當其剛浸長之時,便戒以陰長之意。
「紀侯大去其國」,大名責在紀也,非齊之罪也。齊侯、陳侯、鄭伯遇於垂,方謀伐之,紀侯遂去其國。齊師未加而已去,故非齊之罪也。
春秋之文,莫不一一意在示人,如土功之事,無小大莫不書之,其意止欲人君重民之力也。
書大雩,雩及上帝,以見魯不當為,與書郊者同義。
書公伐齊納糾,糾不當立,故不言子糾,若書子糾,則正了他當得立也。
凡易卦,有就卦才而得其義者,亦有舉兩體便得其義者。隨「剛來而下柔,動而說隨」,此是就卦才而得隨之義。「澤中有雷隨」,此是就象上得隨之義也。
宗子之法不立,則朝廷無世臣。宗法須是一二巨公之家立法。宗法立,則人人各知來處。
宗子者,謂宗主祭祀也。
禮,長子不得為人後,若無兄弟,又繼祖之宗絕,亦當繼祖。禮雖不言,可以義起。
凡大宗與小宗,皆不在廟數。
收族之義,止為相與為服,祭祀相及。
所謂宗者,以己之旁親兄弟來宗於己,所以得宗之名,非己宗於人也。
凡小宗以五世為法,親盡則族散,若高祖之子尚存,欲祭其父,則見為宗子者。雖是六世七世,亦一作必。須計會今日之宗子,然後祭其父。宗子有君道。
祭祀須別男女之分。生既不可雜坐,祭豈可雜坐?
祭,非主則無依,非尸則無享。
今行冠禮,若制古服而冠,冠了又不常著,卻是偽也,必須用時之服。
喪須三年而祔,若卒哭而祔,則三年卻都無事。禮卒哭猶存朝夕哭,若無主在寢,一作祭於殯。哭於何處?
物有自得天理者,如蜂蟻知衛其君,豺獺知祭。禮亦出於人情而已。
祭先之禮,不可得而推者,無可奈何;其可知者,無遠近多少,須〔一〕當盡祭之。祖又豈可不報?又豈可厭多?蓋根本在彼,雖遠,豈得無報?
宗子雖七十,無無主婦,此謂承祭祀也。然亦不當道七十,只道雖老無無主婦便得。
禮云:宗子如一作不。為殤。宗子有君之道,豈有殤之理?
「喜怒哀樂未發謂之中」,只是言一箇中一作本。體。既是喜怒哀樂未發,那裏有箇甚麼?只可謂之中。如乾體便是健,及分在諸處,不可皆名健,然在其中矣。天下事事物物皆有中。「發而皆中節謂之和」,非是謂之和便不中也,言和則中在其中矣。中便是含喜怒哀樂在其中矣。
如眼前諸人,要特立獨行,煞不難得,只是要一箇知見難。人只被這箇知見不通透。人謂要力行,亦只是淺近語。人既能一作有。知見,豈有不能行?一切事皆所當為,不必待著意做。纔著意做,便是有箇私心。這一點意氣,能得幾時了?
今人欲致知,須要格物。物不必謂事物然後謂之物也,自一身之中,至萬物之理,但理會得多,相次自然豁然有覺處。
楊子拔一毛不為,墨子又摩頂放踵為之,此皆是不得中。至如子莫執中,欲執此二者之中,不知怎麼執得?識得則事事物物上皆天然有箇中在那上,不待人安排也。安排著,則不中矣。
知之必好之,好之必求之,求之必得之。古人此箇學是終身事,果能顛沛造次必於是,豈有不得道理?
「立則見其參於前」,所見者何事?
顏淵問仁,而孔子告之以禮,仁與禮果異乎?
說先於樂者,樂由說而後得,然非樂則亦未足以語君子。
河南程氏遺書 (宋)程顥、程頤著 下